杂役龇牙咧嘴地忍着,却还是笑着说“多谢姑娘”。
黄宁走到驿站里面,见墙角砌着个大火炉,工匠说冬天烧起来,满屋子都暖和。
窗棂上雕着花纹,是工匠们照着水渠的闸门样式刻的,带着齿轮的图案。
“这边的柜台要宽些,方便登记。”黄宁指着墙角,工头连忙记下,手里的炭笔在木板上划出沙沙声。
后院搭着马棚,铺着厚厚的干草,墙角还堆着些豆饼,是给马匹准备的饲料。
“商队的马金贵,得多准备些精饲料。”黄宁对马夫说,马夫连连点头,手里的扫帚不停地扫着马粪。
走出驿站,见几个孩童正围着卖糖葫芦的老汉,眼睛瞪得溜圆。
老汉笑着摘下一串,递给最小的孩子,“吃吧,沾了上梁的喜气,甜甜蜜蜜。”
孩子刚要接,却被前太守的女儿拦住,“先洗手,我带了皂角。”
她从药篮里拿出块皂角,是用草木灰煮过的,泡沫丰富,带着股清香味。
孩子们排队洗手,小手在水盆里搅起水花,把皂角的泡沫溅得满脸都是。
黄宁看着他们,想起自己小时候,村里建祠堂,父亲也带着他去上梁,那时他也像这些孩子一样,盼着能分到块糖。
“将军,东边的商队到了,带了不少好东西。”一个士兵跑过来,手里举着个彩色的琉璃瓶。
琉璃瓶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,里面装着西域的香料,打开塞子,香气立刻弥漫开来。
商队头领跟着进来,是个高鼻梁的胡人,穿着丝绸长袍,见了黄宁,连忙作揖,“将军,这次带了双季稻的种子,还有些药材籽。”
他身后的骆驼驮着布袋,鼓鼓囊囊的,想必装了不少东西。
“种子先交给农夫,让他们按你说的法子试种。”黄宁指着不远处的试验田,那里的玉米苗已长得半人高。
商队头领点头,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,“这是给将军的礼物,北边的人参,据说能补元气。”
盒子里的人参像个小娃娃,须根完整,黄宁刚要推辞,见前太守的女儿正盯着人参看,眼神里带着些好奇。
“不如送给姑娘吧,她懂药材,或许用得上。”黄宁把盒子递过去,商队头领立刻笑着说“应该的”。
她红了脸,接过盒子,轻声道谢,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放进药篮,像捧着件稀世珍宝。
商队的伙计们开始卸货,有五颜六色的绸缎,有锋利的弯刀,还有些奇异的水果,皮上长着软刺,像只小刺猬。
“这叫榴莲,闻着臭,吃着香。”商队头领拿起个,用刀剖开,立刻有股奇特的味道散开。
有人捂鼻子,有人好奇地探头看,黄宁尝了口,果肉软软的,果然香甜。
“给学堂的孩子们留几个,让他们尝尝鲜。”黄宁吩咐,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,围着榴莲转来转去。
前太守的女儿却皱着眉,“这味道怕是会引来虫子,得用艾草熏熏。”说着,从药篮里拿出把艾草,在榴莲旁点燃。
艾草的清香混着榴莲的味道,竟也不那么难闻了。
处理完商队的事,黄宁往兵器坊走,想看看鹿筋弓弦做得怎么样了。
兵器坊里叮叮当当的,铁匠们光着膀子打铁,火星溅在地上,像撒了把星星。
坊主举着把新做的弓,弓弦是用鹿筋做的,泛着淡金色的光,“将军您看,这弓射程远,力道足。”
黄宁接过弓,试着拉了拉,手感极好,“让士兵们都换上这种弓,再教他们保养的法子。”
坊主应着,又指着墙角的一堆箭杆,“这是用南边的竹子做的,又直又韧,配新弓正好。”
箭杆上还没装箭头,工匠们正在打磨,竹屑纷飞,像下了场小雪。
“箭头用铁料要省些,别做得太沉。”黄宁叮嘱,坊主连连点头,拿起个箭头,用锉刀细细打磨。
走出兵器坊,见几个猎户背着猎物往这边走,有野鹿,有野兔,还有只羽毛斑斓的野鸡。
“这是给将军的谢礼,多谢教我们鞣制鹿筋的法子。”领头的猎户把野鸡递过来,鸡脚上还沾着泥。
黄宁笑着摆手,“猎物你们自己换些粮食,鞣制的法子学会了就好,以后多些进项。”
猎户们却不依,非要把野鸡留下,最后黄巢出来打圆场,收下了野鸡,让厨房炖了给伤兵补身子。
回到府中,已是午时,太阳正烈,晒得地面发烫。
老仆端来午饭,是荞麦面做的凉面,浇着蒜泥和醋,清爽可口。
“前太守的女儿送来些黄瓜,说是自己种的,让拌在面里吃。”老仆把一盘黄瓜放在桌上,翠绿的黄瓜上还带着小刺。
黄宁夹了根黄瓜,脆生生的,带着股清甜味,“告诉厨房,下午做些黄瓜汤,给守城的士兵送去。”
刚吃完午饭,见前太守的女儿匆匆赶来,手里拿着张药方,“将军,城里有些孩子得了暑气,这是解暑的药方,让药铺多备些。”
药方上写着藿香、佩兰、荷叶,都是解暑的良药,字迹被汗水洇得有些模糊。
“辛苦你了,大热天的跑一趟。”黄宁接过药方,见她额头上全是汗,发梢都湿了。
她从药篮里拿出个小竹筒,“这是薄荷水,您带着,渴了喝。”
竹筒是新做的,带着淡淡的竹香,薄荷水冰凉爽口,喝下去,暑气消了大半。
她转身要走,却被黄宁叫住,“下午我要去看试验田的双季稻,你要不要一起去?商队头领说你懂农桑,或许能给些建议。”
她愣了愣,随即点头,“好,我去准备些解暑的药膏,以防有人中暑。”
试验田在城南,离水渠不远,新播的双季稻已冒出嫩芽,像铺了层绿绒毯。
商队头领正在给农夫们讲解种植方法,手里拿着根稻穗,比划着说“要多浇水,勤施肥”。
前太守的女儿蹲在田埂上,仔细看着稻芽,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上的露珠。
“这稻子喜温,咱们这儿的气候应该合适,就是得注意防虫害。”她站起身,对黄宁说,“我那里有种草药,晒干了泡水洒在田里,能驱虫。”
黄宁点头,“让药铺多准备些,分发给农夫们。”
一个农夫提着水桶过来浇水,水瓢里的水洒在稻芽上,溅起的水花打在他黝黑的胳膊上,亮晶晶的。
“姑娘说得对,去年种的谷子就招了虫,用了您给的草药水,果然好了。”农夫笑着说,露出两排黄牙。
前太守的女儿笑了,从药篮里拿出包种子,“这是商队带的菜种,能在稻田埂上种,不占地方,还能当肥料。”
种子是黑色的小颗粒,像细小的珠子,农夫们好奇地传看着,都说要试试种。
太阳渐渐西斜,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金红色,像烧起来的火焰。
往回走时,见水渠边的孩童还在看渠,手里拿着根树枝,驱赶着靠近的牛羊。
那孩子见黄宁过来,立刻举起树枝敬礼,样子学得有模有样,逗得众人都笑了。
路过学堂,见老书生正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认草药,前太守的女儿送的药草被种在陶罐里,摆了一院子。
“这是蒲公英,能消炎;这是金银花,能清热……”老书生指着陶罐,孩子们跟着念,声音朗朗的。
一个孩子指着株艾草,“将军说这草能固土,还能驱蚊。”
老书生笑着点头,“说得对,这草用处大着呢,你们要好好认。”
黄宁站在院外看着,心里暖暖的,想起母亲说的话,日子果然是往好里过的。
回到府中,黄巢正坐在廊下擦箭,见黄宁回来,连忙起身,“宁弟,北边送来封信,说要派使者来,商议通商的事。”
信是用牛皮纸写的,字迹苍劲有力,说下个月就到,还带来些良种马。
“准备些礼物,回赠他们。”黄宁接过信,见信封上盖着个狼形的印,想必是北边部落的图腾。
“就送些丝绸和茶叶吧,他们喜欢这个。”黄巢建议,手里的布擦过箭杆,发出沙沙的响。
黄宁点头,又想起前太守的女儿染的红布,“再加几块她染的布,颜色正,不易褪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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