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校尉站在山口看着,回头对黄宁笑:“你看,咱把药田种好,把日子过好,比啥都管用。”
黄宁点头,手里捏着吴先生刚送来的信,信上说江南药商还要来订药,让多准备些柴胡:“以后啊,咱这药田要种得更远,让更多人知道,山谷里不光有药,还有盼头。”
秋天收完最后一茬黄芪,山民们请黄宁和弟兄们去家里吃饭。
老婆婆杀了自己养的鸡,炖了黄芪鸡汤,汤香飘得老远。
“尝尝这汤,”老婆婆给黄宁盛了碗,“用咱自己种的黄芪炖的,比城里药铺的补。”
汤里飘着黄芪片,喝着暖乎乎的,黄宁想起刚到山谷的时候,药田还只有一小片,现在已经连成片,像铺了绿毯子。
老书生喝醉了,拿着《药田记》念:“三月种丹参,五月防蚜虫,七月采,九月晒……”
周老笑着抢过书:“别念了,明年开春还得教新山民种药,留着嗓子。”
女将的孩子靠在周老怀里,已经睡着了,手里还攥着片晒干的柴胡花。
冬天第一场雪落的时候,山谷里盖起了新的学堂。
是用卖药的钱盖的,土坯墙,木梁,窗户上糊着货郎送的纸,纸上印着草药图案。
老书生当先生,教孩子们认字,也教认草药。
第一堂课,老书生在黑板上写“药”和“田”,说:“这两个字要记牢,药能救人,田能养人,咱山谷的根,就在这两个字上。”
孩子举手:“先生,俺还知道‘守’字,《守孤城》里的,守住药田,就是守住家。”
老书生笑着点头,眼里亮闪闪的,像落了雪光。
货郎来送年货,带了城里的糖糕,还有给周老的新医书,给老书生的新墨。
“我婆娘说,让你们尝尝城里的糖糕,”货郎把糖糕分给孩子们,“明年开春,我带个染布的师傅来,教女人们染草药布——用板蓝根染,能治病,还好看。”
女将眼睛亮了:“真的?那俺们就能做带药香的衣裳了。”
货郎点头:“吴先生说,江南人就爱这样的布,咱染了卖,又能多份进项。”
除夕夜,山谷里放了货郎带来的鞭炮,噼里啪啦响了半天。
大家围在新药坊的院子里,喝着黄芪酒,吃着山民做的腊肉。
周老给孩子们讲明年要种的新药——防风,说能治风寒。
张校尉盘算着开春修个晒药的棚子,不怕下雨。
老书生在写新的《药田记》,开头写:“冬雪落,药田眠,人心暖……”
黄宁站在院子里,看着雪落在药田的稻草上,又看了看身边的弟兄和山民,突然觉得,这山谷里的药田,早就不只是药田了。
它是山民手里的锄头,是孩子们手里的草药,是周老的“药田谱”,是老书生的书,是所有人心里的盼头。
雪越下越大,药田上的稻草盖得更厚了,像盖了层棉絮,等着明年开春,再钻出嫩红的芽。
孩子们在雪地里堆雪人,这次堆了个戴草帽、拿锄头的,说是“药田先生”,还在雪人旁边插了个木牌,上面写着“明年种更多药”。
黄宁走过去,摸着孩子的头笑:“好,明年咱种更多药,让更多人知道,山谷里的日子,像药田的芽儿,总能冒出来,总能长起来。”
风一吹,药坊的幌子轻轻晃,“医”字红得显眼,药香混着饭菜香,飘得满山都是,像在说,这日子啊,真好。
开春后,货郎果然带着染布师傅来了。
师傅姓林,是个矮胖的老头,背着个大木箱,箱子里装着染缸、染料和几匹素布。
“用板蓝根染布,得先把叶子熬成汁,”林师傅蹲在溪边生火,锅里煮着山民们采来的板蓝根叶,“火不能太旺,得慢慢熬,汁才够浓。”
女将和山民婆娘围着锅看,锅里的水慢慢变成深紫色,像染了葡萄汁。
“这汁能染出啥色?”有个婆娘问,手里攥着刚织好的粗布。
林师傅笑着舀起一勺汁:“染一遍是淡蓝,染三遍是靛蓝,要是想深些,染完晾半干再染,能成藏青。”
孩子们也凑过来,拿着小布条伸进锅里蘸,蘸完举着跑,像举着小蓝旗。
染布的第三天,山谷里晒满了蓝布。
淡蓝的挂在药坊屋檐下,靛蓝的铺在竹架上,藏青的搭在树枝上,风一吹,蓝布轻轻晃,像一片会动的天空。
货郎站在蓝布堆里笑:“吴先生准保喜欢!他说江南的小姐们就爱这‘药草蓝’,做裙子衬肤色。”
周老拿着块淡蓝布摸了摸:“这布还能做药枕套,板蓝根能防头疼,比普通布实用。”
女将立刻剪了块布缝枕套,缝好塞进晒干的菊花和薄荷,送给了总熬夜抄书的老书生。
老书生枕着新枕套,写《药田记》时笔都轻快了:“蓝布染于春,药香藏于线,此谓‘共生’。”
四月种防风时,出了件新鲜事。
有个山民在翻地时,挖出个陶罐,罐里装着几十粒黑色的种子,比黄豆还小。
周老拿着种子看了半天,突然拍大腿:“是‘紫菀’!治咳嗽的良药,我年轻时在医书上见过,说是早就没人种了。”
黄宁让张校尉把种子小心种下,专门围了块小田:“这是老祖宗留下的种,得好好护着。”
张校尉天天守在紫菀田边,连浇水都用小瓢舀,怕冲坏了种子:“等它长出来,我请周先生教咋收,以后咱药田又多一样宝贝。”
孩子们也常来瞧,把紫菀田当成了“秘密基地”,还编了首儿歌:“黑种子,土里睡,醒了长叶治咳嗽……”
五月初,吴先生又来了,还带了个穿洋布衫的年轻人。
年轻人是城里学堂的先生,姓赵,说要给山谷的学堂捐书。
“我在江南见过《守孤城》,知道这儿有群人靠药田过日子,”赵先生把书搬进新学堂,“这些是农书和医书,教咋选种、咋看病,或许能用。”
老书生翻着农书,眼睛发亮:“这书上说‘轮作’能让土地肥,今年种黄芪,明年种柴胡,土就不会瘦!”
赵先生还教孩子们认字,用树枝在地上写“紫菀”“防风”,写一个念一个,孩子们跟着念,声音脆生生的,飘出学堂老远。
有天赵先生讲“天下”,说“天下有很多山谷,很多药田”。
女将的孩子举手:“那咱的药田能送到别的山谷去吗?让他们也有药治病。”
赵先生笑着点头:“能,只要把种子送过去,把种药的法子教给他们,药田就能长到天下。”
孩子立刻跑去紫菀田,摘了把刚结的种子:“我要把这些种子送给别的山谷!”
黄宁看着孩子跑远的背影,对身边的李将军说:“你看,这日子真像药田的苗,不光自己长,还能带着别人长。”
李将军正帮着林师傅翻晒蓝布,蓝布上的药香混着风飘过来,他笑了:“可不是嘛,你闻这蓝布的香,都飘出山口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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